2008年4月27日 星期日

青春的影子

party hard
ironpoison_photos_69@Flickr, CC BY-NC 2.0


狂歡之後是昏睡,昏睡幾與狂歡本質無二。

L交了新女友、朋友們彼此交換這個年齡上對未來的焦慮,話題盡頭轉為八卦,八卦深處轉為荒涼。來來去去聚聚散散,六年又如何而出國又會怎麼樣呢。另一個L上公車前對我說:「你又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沒有人告訴我們這是不是對的。」我知道那是安慰也是真相,他的寡言精準又殘酷。

早上在冰淇淋店,明道就坐在隔桌,不頂帥但非常惹眼,三人盤進二樓時隱隱一陣騷動。很好看的花襯衫。夜裡在研究室睡睡醒醒,確認自己再也無法繼續睡下去之後決定往公館夜市覓食,給自己粗暴地餵進排骨飯、沙拉雞排、紅豆餅,還有一杯白毫烏龍奶茶。一群安靜的人在茶店前逗弄一條大狗,女主人開心地解開狗鍊讓牠起身走走,安靜的人兒散開,以手語興奮交談,原是一群啞者。

累了也飽了後跳上小黃,司機竟是住在建中校內宿舍裡、不知哪個建中老老師的長子,對我已逐漸陌生的校園瞭若指掌。我問他:蔥抓餅還在嬤?他搖搖頭,封了封了,學校用鐵板把那角封起來了。呵,建中宿舍火災的時候全燒了,只留下我們這一戶呵。

然後我在街邊就突然看見了蕭淑慎。漂亮的臉漂亮的身子漂亮的衣服漂亮的妝,只是開心笑著在人潮洶湧的夜市裡就是假假的。不像真的。我定神再看,確定了那是蕭淑慎之後叫出來,蕭淑慎耶。司機理所當然開始大罵,那個毒蟲啊。

幾乎要忘了中午的宴會原是兩個朋友的生日趴,只是在這個年歲上不由自主地無法輕盈,太多要攜帶著無法丟下的東西。無論是明道的花襯衫還是蕭淑慎的金光閃閃包包都是假的,艷陽下頭擠得短短、黑黑的影子,跩在那裡,怎麼也抹不開、抽不走、飛不掉──

青春啊,那才是真的。



20080427@ptt2 (#184vJIG1)


2008年4月17日 星期四

容易取得的毒藥

毒藥 Poison
hochit@Flickr, CC BY-NC-ND 2.0


 他們告誡:千萬不要喝農藥自殺。


那是一種相對於它的悲劇性而言太過容易取得的毒藥。飲下一兩只瓶蓋的份量後並不會立即致命,反會在親朋好友殷切圍繞下、在醫院陌生冰冷的病房裡,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如此耳熟的毒藥竟然沒有任何解藥。洗胃不夠、催吐不夠、浣腸不夠,農藥一旦進入血液便永遠無法回頭──食道、聲帶、腸道逐步腐蝕殆盡,化作黏渣,和著黑血一升一升嘔出。在病榻上無法進食、無法出聲,只能流著淚,在劇烈的痛苦與懊悔中,拖上三到五天才終於死去。

然我卻極其殘酷地想:那最後數日的折磨,關於自知必死無疑的部份、關於耳熟能詳卻沒有解藥的部份、關於眼睜睜看著悲劇降臨卻無能為力的部份──

也不過就是壓縮到最最極限、任何人都無法從中解脫的人生。



20080417@ptt2

2008年4月2日 星期三

強悍而美麗

每一次的死都會變得更寬闊更強。


更加認識世間的無常、
更加認識愛情的殘酷、
更加認識身而為人的有限。

然後在其中發覺,愛情甚或人生唯一的價值其實是在每一個當下。

像是白駒過隙的瞬間。

人無法看見複雜的過去,
也無法預知多變的未來,
──那與智慧無關,並非由於不夠聰明而做不到,
而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只有驚心動魄的那一個瞬間才是真實的。當潔白的馬身閃過縫隙的瞬間。

每一個瞬間都要熱情激烈地活、
每一次戀愛都要全心投入,溫柔善良寬闊包容地去深愛對方、
每一場追逐都要放腳狂奔絕不回頭張望、
而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後悔。


我非常脆弱、非常善感、非常需要被看見。也非常悲傷。

但我選擇了面對世界的方式,
那是我不曾質疑過的人生追求。

今天我只是笑著說:對啊,我裡面有一個小女孩。

說出口的那刻我才突然明白自己並不羨慕K的強大。(以前的我肯定會的)

如果丟失了小女孩的部份,
我就永遠不可能成為風神。


我對世界終於有一個清晰的解答,
但是真正困難的不是找到這個解答。

而是在發現世界的樣貌之後、
而是在選擇面對世界的方式之後,
如何以人的姿態、如何以風神的姿態,
帶著註定無法消解的苦痛,
面對永遠不能動搖的荒涼,
強悍而美麗地,活下去。


強悍而美麗。這才是最難的部份。


20080402@ptt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