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5日 星期一

怕黑

Bedside Lamp
Nils Dougan@Flickr, CC BY-NC 2.0

匹茲堡的冬天比我想像的暖和不少,目前溫度大約在攝氏零度和十度之間震盪。我的廚藝在克服了頭幾個月的蠻荒時期後,慢慢收歛在電鍋和湯鍋的範圍裡。畢竟平底鍋炒東西又油又麻煩,而大烤箱我也懶得特地打開來用。此際我已能俐落地削切大部分的水果與蔬菜,煮飯的時間也縮短到備料煮好吃完洗乾淨大約一到一個半小時左右。我知道義大利麵該煮多久、配多少醬汁;我知道米水比例怎麼抓;我知道哪些水果可以久放哪些不可以;我知道蒸蛋要加多少鹽;我知道哪個牌子的焙果用電鍋蒸了會糊掉而哪個不會;我懂得如何挑選好的四季豆;我甚至知道綠花菜與白花菜的差別不只是顏色而已。

本已許久不曾喝咖啡,但這週終於還是破了戒。聖誕節前去超市順手買了蛋酒(eggnog),和冰咖啡混在一起驚為天人,於是在期末的推波助瀾之下又重新走進了星巴克。下學期可能就會買個咖啡壺了吧。



我的指導教授寡言而內向,這學期的研究幾乎是在悠悠忽忽中就度過了。期末將屆的這週,我終於想到一個可用的模型來解眼前的問題,但我得在兩週內把它做出來,證明它是對的。如果是平日的兩週理當不難,但期末考也無法輕易放過,接下來的兩週看起來會很難過了。

這學期最大的收穫是讀書,讀了非常非常多中文書。我把從臺灣帶來的閒書看完了三分之二,今天正巧看到《道濟群生錄》的最後幾頁。誠實地說我並不很喜歡《道濟群生錄》,大抵就是不喜歡在哀傷的基調裡抹上五顏六色的樣子,其實段子倒是寫得蠻精彩。

這幾個月來唯一無法真正讀完的書是舊譯本的《玫瑰的名字》,題材硬、譯筆也硬,我看到前幾章(剛到修道院沒多久)就讀不下去,索性丟回書櫃上去。相形之下《時間的女兒》有趣得多得多得多了。



這三個月可說是我近幾年來最快樂的時光。但倒不是最豐碩輝煌的時光。

我沒有什麼研究產出、也沒有文學作品,勉強算得上長進的就只有廚藝與讀書而已。我無法說自己完全不為此感到有點鬱悶,但整體來說,我感到充盈而自由。加諸於我身上的種種束縛,於此地一併地卸下了。我所要顧慮的,就只有我在意與我選擇的事物而已。無論成果如何,我都沒有任何抱怨。

我更細膩地體察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包括我到底有多挑食),更體切地認識自己的缺點(再也沒有藉口了),買自己想要的衣服與書,香水與保養品,家具與書櫃,小烤箱與麵包籃。凡此種種,固然只是微小的趣味,但我終於能過自己的生活,完整地成為「我」的樣子。

除了戀人與摯友以外,我其實並不想念臺灣。尤其是出國前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此際的我幾乎無法想像當時的自己內耗了多少的力氣才能強自吞下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傷害。



我本來怕黑。以前若是自己一個人過夜,我一定會在離床最遠的角落留一盞小燈。

來到匹茲堡、住進新房間後,我仍繼續保有這個習慣。直到一個月後,某個夜裡,我躺在床上看著浴室透出的燈光,想了想,起身下床,走過去把燈關掉。

我摸黑走回床上躺下,眼睛適應黑暗後我在漆黑中環視了房間一週。

好。沒有任何會讓我害怕的東西了。

我終於可以安心入睡了。



20111205@ptt2 (#1Et6PT2I)


2011年9月3日 星期六

愛你的酋長

LTI系館落地窗

妖怪環伺的世界當然也有有趣的事。昨日我去談了一個project,負責的是個肚子圓滾滾的大鬍子教授。他對我解釋了project的內容,是要為幾個罕見的非洲語創造屬於他們的語言技術:斷詞、詞性標記、甚至是完整的parser。我問:做這些,有一個明確的動機嗎?例如你們是否有下一階段的計畫,可以實際應用在什麼系統上?畢竟這幾個語言非常罕見,甚至當地也沒有網路──

教授打斷我,說,沒有,我們的動機只是:他們被忽略太久了。該是有屬於他們的語言科技的時候了。

接著教授解釋了其中一個非洲語的細節。那個語言裡,「詞彙」(word)的概念與英語大不相同,他們將許多語素(morpheme)組合在一起成為一個極長的辭彙。例如「趕快回家」可以是一個詞,有時一個句子裡總共只有兩個很長的辭彙。

我問:那這樣要怎麼標詞性?

教授說,我們只好把它拆成語素來標詞性。但這是一個很難做的問題,因為我們手上的資源太少了,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統計方法都沒辦法用在這麼少的資料上,這真的是一個很難的問題。

中間經過一些技術細節的討論,教授突然問我:你知道日文裡的敬語嗎?

我說,我知道,我來自臺灣,我對日本很熟悉。敬語就是,當你對長輩,或是老闆,講話的時候,要換成另外一種形式、有另外一種辭彙,來表達你的尊敬。

教授說,對,我們要做的非洲語裡也有敬語,我插嘴說,對,當你對酋長講話的時候──

教授正中下懷地笑了,糾正我:不不不,你錯了,這才是有趣的地方:


你不是要「尊敬」你的酋長,你是要「愛」你的酋長。

「尊敬」表示禮貌、禮貌表示距離,你不能把你的酋長推開。

所以,在這個非洲語裡,對「自己的酋長」說話不能用敬語,對「別人的酋長」說話才能用敬語。


教授對我說:我們真的有很多要學的東西啊。


20110903@ptt2

2011年8月25日 星期四

第十九天

我家的天空

到美國的第十九天。

這裡八點才天黑,總覺入夜之後好快就要睡了。


昨天守壹開車載我去遠處的郵局領回兩顆30公斤重的包裹,三點半回學校,趕去拍完大頭照,四點多去談了一個喜歡的 project。負責的教授是個有活力的女士,有一點慾望城市裡凱莉的樣子。

談到一半,教授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她說抱歉,這支電話很少響,她必須接,我說好的。教授講了一陣,掩住話筒蹦蹦跳跳跑到我身邊,輕聲跟我說:我拿到一筆錢了!


晚上吃新生歡迎晚宴,很簡單的墨西哥菜 buffet。學長姐講到這附近的治安,講了兩個在附近被攻擊搶劫的朋友的故事,離我家不遠處的公車站還發生過槍殺。

我說,我今天下午剛去那個很遠的郵局領回兩個包裹,那一帶好荒涼,很像美國殭屍電影裡不知名小鎮的郵局。

學姐說,那一帶很危險,沒事不要自己去。你沒看到郵局門口寫著「請勿帶槍入內」嗎。


我剛剛數了一下,抵達美國之後,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單獨與九個教授 meeting 過了。明天有一場、後天有兩場,下週還有三場。

這週是新生訓練週,第一天有個教授對我們說:你們之中可能有人這禮拜才第一次真正開口講英文吧。大家都笑了。但我相信這是真的。我的英文不算很好,但這裡有人比我更差,而且是差了不只一點點的差。

今年的碩士新生有29人、博士有13人,估計至少會有10-15個碩士找不到獎學金(博士保證會有)──也就是說,如果你在規定的 9/9 之前找不到獎學金、又出不起一年一百萬臺幣起跳的學費加生活費,9/10 就可以打包回家了。

儘管可能這週是你此生第一次開口說英文,還是要硬著頭皮寄信給教授。

儘管你上課只聽得懂六成、儘管你很害羞,還是要跟教授密集見面,竭盡所能地說服他:你來自很遠的地方,但你非常厲害、你非常有企圖心,請收我。

因為這是你唯一能夠在這裡生存下去的方法。


親愛的,我所說的,並不是「成為美國人」,而是「假裝」成為美國人。

學會避開危險的區,學會在高犯罪率的街道間生活;學會假裝自己不害羞,學會用二流的英文擺出一流的氣勢,學會在世界最聰明的學者面前介紹自己、回應質疑,學會假裝成為一個開朗、樂觀、健談,充滿力量面對世界的人。

學會假裝不害怕。


親愛的,我想我所憂慮的並沒有錯。食物與天氣相形之下,真的可以算是是此地非常善良的事物了。


20110825@ptt2

2011年6月13日 星期一

「爸爸媽媽愛妳。」

Yellow Sticky Love Note #6
madlyinlovewithlife@Flickr, CC BY-NC-ND 2.0


不要用你的恐懼去教育你的孩子。



小學時,班上有個不起眼的女孩。戴個眼鏡,有點暴牙,牙齒好像還缺了幾顆,算不上漂亮,成績不好不壞。但我記得,在她的鉛筆盒裡每天都會出現一張小紙條,黃色的、紅色的、或白色的,可能是漂亮的便條紙,隨手從廣告單上撕下來的空白,還有印壞了的影印紙。

紙上是她爸媽寫給她的一小段話。

女孩的爸媽每天都會固定寫一段話給她,並總以這句話作結:

「爸爸媽媽愛妳。」



有時紙片太小(或爸媽太忙吧),前頭的話省了,就只有簡簡單單一句,「爸爸媽媽愛妳」。

小學時經常換座位,我偶爾坐到她旁邊,也瞥見過這些紙條。夾在鉛筆盒裡、錢包裡、課本裡、書包裡,大大小小、各色各樣,大多都被揉得有點皺了。

這件事當然很快傳遍全班,一開始大家都覺得好好笑,我也一樣:都幾歲了,還在什麼爸爸媽媽愛你啊?那時是小五小六,最愛裝大人的時期,全班都覺得很好笑。但女孩顯得不以為意,也沒有刻意掩飾那些紙條。慢慢同學覺得無趣,也就放過這件事了。



我至今都還是覺得「每天寫紙條給女兒跟她說愛她」有點滑稽。

但我同時也懂了,為愛抵抗世間的冷嘲熱諷,那又有多麼地困難。



20110613@ptt2 (#1DzHYLrm)


2011年4月28日 星期四

阿爾敏的沉默

Wall and Giant

說到反智,又是同樣一個梗。我去看真愛聯盟的連署網頁了。


我想起漫畫《進擊的巨人》裡,擅長思考、具有優秀判斷力的阿爾敏。他賭上摯友的性命,向拿著武器指向自己的同僚們說明,艾連──在故事中不知為何竟能變身成巨人的主角──雖能變成巨人,但他不是敵人、是友軍,是人類扭轉數百年來被巨人屠殺命運的重要關鍵。阿爾敏聲嘶力竭地喊:你們看,那些巨人竟然一起圍攻變成巨人的艾連,巨人攻擊巨人,這是前所未聞之事啊──

聽完這番話,僅遲疑了幾秒,指揮官還是下達了格殺的命令。

這時阿爾敏突然明白,他們被極端的恐懼控制,開始「恐懼思考」了。


後來更高層的長官出現,救了他們一命。那長官是個性格扭曲的怪人,甚至不怎麼害怕巨人。

在《進擊的巨人》裡,我對阿爾敏這個角色非常感興趣。他是在極端恐怖、極端絕望的環境下,少數能夠做出正確判斷的人。他的戰鬥能力不強、對自己也沒什麼自信,但在許多關鍵時刻,他的智慧推動了故事的前進。他在人類的城牆第一次被超大型巨人攻破時,適時討來救兵,救了艾連與米卡莎;他在小隊彈盡援絕、被一群巨人包圍於建築物中時,提出了以十幾人一次擊倒七個巨人的戰術;他在眾人非常恐懼艾連巨人化的力量時,站出來說服大家,並急中生智,說出從巨人手裡奪回領土的作戰計畫;最後,在奪回領土的作戰裡,面對突然失去反應、癱倒在地的巨人艾連,他正確判斷出艾連在巨人體內的位置,用長刃刺醒他。

我常常想起,在《進擊的巨人》那個充滿恐懼與絕望的世界裡,智慧與冷靜都高人一等的阿爾敏,突然明白「他們已經放棄思考了」的瞬間。


我並不是個缺乏同情心、認為理性至高無上的渾蛋。我甚至能夠想像「臺灣如果廢除死刑,臺灣人就會上街砍殺外省人」這麼荒謬可笑的句子背後,任何可能的脈絡:例如恐懼;例如文化情感被壓迫、心中忿忿不平;例如,是家庭與社群潛移默化的結果,等等等等。

我當然也能理解「恐同」是怎麼回事;當然也能想像本來活得穩穩當當開開心心的爸媽,突然得知美麗寧靜的小學中竟開始傳授同性與性別多元的概念,會有多麼抗拒;我當然也知道,什麼是「中產階級良民想像」。

我其實能夠理解他們的害怕。例如,死刑犯為什麼不殺死。例如,同性戀為什麼要出現在課本上。

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

對於他們,為什麼要為了別人的生存與正義革命。雖然我們總是酸溜溜地說「中產階級良民想像」,但說真的──例如死刑,大部分的中產階級確實離這東西很遠很遠;例如同性戀,他們只要採取消極的態度、不反對但也不支持,打著意志自由或民主原則的傘,一輩子也不會被押著頭面對這件事。

那到底,為什麼──以及如何──他們要革命?

只為了認識世界「真正」的樣子嗎。好,世上有錫安城,世上有母體,有祭司、有造物、有救世主──那又怎麼樣?日子會過得比較開心嗎?

光是用「有一天被電腦人/政府殺掉的就是你」來嚇唬人是不夠的──你我都知道,其實大部分人離死刑還是很遠、很遠、很遠;離同性戀可能近些,但別忘了,我們試圖說服的對象都是政治正確到可以發獎狀的「多數」啊。或許他們有一些GAY朋友拉朋友──但通常,人們會為了「朋友」(的「性向」),革命嗎?

又是同樣一句話:噢,好啊,你說,為什麼「我」要為「你們」革命?

為什麼他們要吞那顆紅藥丸?


看了網頁我感到憤怒。但連日筆戰後,我也感到輕微的迷惘。

我應該/要同情他們的感性/恐懼/文化到什麼程度?如果「真正正確的事」以及「認識真正的世界」對他們而言並不那麼重要,我又該以什麼立場說話?

──來喔來喔,這裡有個好真實好真實的世界噢。

──但這個世界並沒有比較舒服喔。

──甚至要有一點勇氣才能進入呢。

如果在多數人眼裡,死刑犯就是帶來絕望與毀滅的巨人(即使他不是),那我該以什麼方式、什麼立場去說服他們:「我們可以試著不要殺死他」──尤其在死刑犯真的很少、大部分的人通常不會變成死刑犯、更不會認識他們的情況下?

我究竟該用什麼立場去說服他們呢。


所以我才說:廢除死刑會不會其實只是文明的冠冕。

所以我才說:會不會其實只是因為,我們「都是」天才、「都是」勇敢的那個。

我們決定吞下紅藥丸,去看真實的世界;我們決定追求高層次的自由,不願被結構所控制;甚至──有時是很自虐地──犧牲現世的快樂,而在高層次的自由中追求高層次的快樂。

我們憑什麼要人家跟我們一樣聰明、我們憑什麼要人家跟我們一樣勇敢、我們憑什麼要人家放下母體內的幸福,擠進實在不可能舒服的錫安城,去追逐真正的自由?

就算不知道世界上有那樣的自由,卻已經很開心了,不可以嗎?

──不不不,即使你說,如果所有人都能追逐這樣的自由,那就有可能可以建立一個更接近公平健全、沒有人會被錯誤的系統傷害(例如死刑犯,例如同性戀)的世界──那也是錯的。

因為,光是追逐那樣的世界,就會犧牲了「本來在母體內就過得很幸福」的人,他們本來所感受到的幸福──你當然會反駁我,那是假的,那是結構創造的假象,那不算是真正的幸福。

但是,如果他們並沒有能力,或根本就不想,去區分「結構創造的幻覺」與「桶子外的真實」,那你還能堅持,桶子裡那些笨蛋的幸福是虛假的嗎?

如果他們能夠一輩子都在夢裡過得很快樂,你如何能說,對他們而言那不是「真的」?為什麼非得要把他們從夢中吵醒?

(如果母體的程式寫得好,桶子裡的腦也會感到非常、非常幸福呢。)

真的,所有人都想要高層次的自由嗎?

所有人都想認識並接納真實的世界嗎?


我這陣子常常想起阿爾敏突然明白的那個瞬間。

以及,此後,他會不會更加、更加地沉默。


20110428@ptt2


【後記】

親愛的,我們終究無法逃避這個問題:

你聰明、你勇敢、你自由、你正確。甚至你美麗。 

──但你快樂嗎。


2011年4月18日 星期一

回家

DSC08811


你剛剛經歷一場瘋狂而夢幻的旅行。回到家裡,你聽到隔牆傳來父母親爭執房產的聲音。那喋喋不休的語氣使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傷:

美好那麼短暫、那麼假;而現實那麼持久、那麼真。



20110418@ptt2 (#1DgzdydA)


2011年4月8日 星期五

雞蛋花

Plumeria Flower in Pool Lo_Res
30701306@N06@Flickr, CC BY-NC 2.0


前天殺去站前新開的「氣味圖書館」把週六看上的「雞蛋花」香水買回家了。

上次與蘇蘭老師見面已是半年前的事,此際老師因化療脫光的頭髮正逐漸長回來,切切實實活過醫師宣判的半年了。

下週四我要去上老師的電臺節目(當然不是現場的,是預錄的──畢竟老師還是個癌末病人啊)聊留學申請的事,順便送香水給老師。



國小六年級時,我曾與一幫同學上過老師的電臺節目「彩虹橋」,是個週六中午的兒童教育節目,錄音地點在植物園裡的教育廣播電臺。那是我第一次踏入四壁全是吸音海綿的錄音室,空氣中的雜音被吸得一乾二淨,我記得耳朵非常不舒服(或許更多是心理的緊張)。錄音的內容我幾乎不復記憶,只記得中間我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老師瞪我一眼,要錄音師重來一次;還有,最後節目要結束了,老師開始講漂亮的收尾詞:謝謝各位的收聽,下週同一時間──

她一口氣說完,眼前的紅色燈號正好熄滅,時間剛好,收音結束。

「嘖。厲害吧。」老師對我們說。



現下老師的節目開在東區鬧市大樓裡的環宇電臺,是每天晚上八點半到九點的「蘭心晚茶」。我也不知道留學申請這個話題究竟能不能聊得起來、聊得開心,但既然是約定好的事,就去試試看吧。

雞蛋花的花語是「重生」。

──親愛的老師,我們幾乎要把當年做過的事都重新做一次了啊。



20110408@ptt2 (#1Ddgp2bH)


2011年3月29日 星期二

離家的理由

Mountain & House
dingbat2005@Flickr, CC BY 2.0



英文課結束,代課的胖胖英國人和我說再見,很高興認識你。

那,你有什麼要問的嗎?什麼都可以,任何事。

我說,好,那──你為什麼在這裡?臺灣離英國這麼、這麼遠──

胖胖的英國人粗魯地笑了,打斷我的話:



那就是理由啊。



20110329@ptt2 (#1DaC9JrP)


2011年3月18日 星期五

熟悉的東西

P9028497


「晚上的山當然很可怕。不過如果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到底在說什麼啊。」

「因為,我們通常都是被熟悉的東西傷害的啊。」


20110308@ptt2

2011年2月13日 星期日

命運

The road goes ever on and on...
fijian_scion@Flickr, CC BY-NC-SA 2.0


「這麼說吧,我所相信的是:

「身而為人,我們沒有資格對命運的不確定性感到不耐煩。」



20110213@ptt2 (#1DLvOB_k)


2011年1月24日 星期一

對與錯

Agatha Christie's The Mousetrap


閉關回來好像有更多事可說,但我想先說這件小小的事:



無可否認,推理小說是一種關乎「對錯」的小說。對事實認識的對錯、對情節推論的對錯,當然,還有人性的對錯。(當然不是指「給予一個論斷」這麼淺薄的層次。)

作為一個作者,在述說故事的過程中,很容易無意識地將主角推向「正確」的那邊。即使中途發生了一些偏差,也常常只是邁向真理的途中,為了炒熱氣氛的繞遠路、吊胃口罷了。我所指的「推向」正確的那邊,並不是指「主角擁有超強推理能力」這顯著的構造,而是指作品中某種細瑣幽微的隱喻方式。例如,主角在前幾章某處與配角展開了一段對話,說了一些幽幽的玄語,像是,「人都是會說謊的啊」這種話──而之所以說出這種話則很可能與他的過往有關──隨著故事開展,那句不知所謂的幽幽玄語也神蹟般地被驗證了。例如,所有嫌犯都說了一些謊話,諸如此類,等等。

而我所想的是:在真實的世界中,沒有人永遠是對的。沒有人。

故事中的長者、「過來人」給的忠告即使是真摯的,也可能在聽者的人生中完全是「錯誤」的;角色的性格或會造成悲劇,但在這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世界上,總是有人能夠經歷那些然後活下來,甚至變得更強大;反過來說,也有人什麼都做得正確、卻永遠無法得到想要追求的任何東西。

每個人都錯一點、對一點。沒有誰是真正乾淨的。

回到作者的立場上,照理來說,故事中那些連作者本人都厭惡到死的角色(我是指某些相當極端的案例,連惡到透徹之後散發的魅力都無的那種。目前想到的只有《無名毒》的原田泉)其實都有機會說出合理而精確的對白;而那些因為或彆扭或霸道的個性而導致故事走向悲劇的人物,他們固有不可愛的個性,也當有機會做出一些「對」的事才對。

每個人都錯一點、對一點,只是有些角色錯得多、有些錯得少。有些則只是僥倖在這故事看得見的地方沒有捅婁子罷了。

在這世界上,更多的是,一輩子都不知道這樣到底對不對的人。



就這一點而言,科學能夠滿足我的潔癖。科學的本質很純真:如果你夠努力、夠勇敢、運氣也夠好,那總有一天,世界會知道你是不是對的。



20110124@ptt2